温乡

＃恭苏＃古往今来

欧阳少恭自然不可能真的给绿翘一颗变回实体的丹药。所谓实体的意思，不过是让绿翘出现在她心上人的梦境之中，两者皆为虚，何用再分虚实。
且说那绿翘服下丹药，子夜时分，果真出现在郑二公子的梦中。
黑夜，灯火如昼，正是那元宵庙会时分。一条小河自圆形拱桥下潺潺流过，河灯自那水面飘走，叫卖声不绝于耳，人潮涌动。
郑二公子正是浑浑噩噩，脑子还不清楚的时候，只靠着直觉往前，青石板路何时也变得这样这样长了，他想。
抬头却见一袭白衣女子正站在桥上张望，他的眸子倏然睁大，大叫道“绿翘……绿翘！”
谁料女子并未回头，而急匆匆往桥的另一边去了。他快步追上去，穿过拥挤的集市时，一拍脑袋，在小摊上买了盏红色白梅的灯笼，又匆匆朝着女子离开的方向追去。
“绿翘！绿翘！你别走……”男子在后面大喊着。
直至走入一条僻静的巷子，女子才缓缓停下脚步。
后面追得满头大汗的男子才堪堪停住。“绿翘，绿翘，是你吗?”男子向女子走得进了些。
待看清女子面目可陋的面容，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。他的脸色有些苍白，连带说话也有些不利索“绿……绿翘……是……是你吗？”
女子的声音优美得近乎悲凄“您还记得绿翘，记得这么个卑微似的人吗。”配合着一张可怕的面容，听起来有一种奇特之感。
男子没说话，虽顶着一张苍白的脸，步伐也有些不稳，却还是向女子走去，把手中的灯笼递给了女子。
才缓缓以一种甜蜜的情绪呢喃道“记得，怎会记不得。”说到这，声音忽又变得沙哑难听“灯火摇曳，太过易碎。人生难求长相守，只好求得长相思。”
他突然抓住女子已露出森森白骨的手，眼泪瞬间从眼眶弹出来，就从脸上划过“绿翘，愿得一人心，白首不相离。”
绿翘，我啊，既不是什么大英雄，也不是什么伟岸君子。我就是喜欢你的美貌，是啊，谁不喜欢美好的事物呢。
但人，也总是对丑陋之事物，充满畏惧。
你看我是不是很自私。
可我想说的是，我真的喜欢你啊，喜欢你……
所以，那盏灯，只能，交到你手中。

令人奇怪的，绿翘丑陋的面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，成为一张满是泪痕的芙蓉面。她突然笑得很满足，美艳不可方物，又留恋地看了男子一眼，将手中的灯还给了男子。
男子的眼中带着惊异和心痛望向她，却只见她的身形渐渐变得透明，张着口好像在说什么，而她，带着笑容最终化成了尘埃消失在这最后，也最好的一个梦中。
公子……
此生……足矣。


“都道是人死灯灭，便如这灯会盛景，终有尽时……”欧阳少恭凝望着手心的一团黑气缓缓道。“正如夜间行船，时而光华满目，时而伸手不见五指……”
“这世间的事，倒是少恭看得透彻。”屠苏抱着剑靠在门框上，冷冷道。
欧阳少恭轻笑，又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道“看得透彻?若是透彻，为何我又如此渴望温暖，甚至不惜与世人为敌。”
人之所以为人，就是对世事，看不透，也猜不到啊。
谁又能看得懂谁。